【耀菊】华亭旧事(10)
本章小标题〖公园连环采花贼王老汉终于落网，红袖章已对其进行罚款50的深刻教育〗
伍、流水落花春去也
「您最近为什么都不再去找王先生了？」阿潾看着呆呆坐在窗前的本田菊，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，「松山将军不在司/令/部，根本没人会注意到您出门了。」
本田菊没有回头，他只是换了个姿势，把胳膊挪到了窗棂上，半个身子趴着窗户，像只懒洋洋的猫。阿潾走过去一看，那杯沏好的清咖一口未动，已经凉透了。
本田菊不肯理他，阿潾也没办法，暗自叹口气，收了咖啡就要端出门去，他刚走了几步，突然停了停，本田菊听见他在身后自言自语的说了一句：「奇怪，这树枝是哪里来的？早已经枯得不成形了，我顺道带去丢了吧。」
「不许碰！」阿潾话音未落，本田菊已从椅子上弹了起来直扑书桌前，一把把花枝夺回了手中。他咬着唇，仿佛把那枯枝看做这世上绝无仅有的奇珍异宝——只属于他一个人的。
阿潾无可奈何的笑了一笑，柔声问他：「您是何苦呢？」
「……你不会懂。」
你不会懂的，每次见到那个人，我就像走在一座摇摇欲坠的危桥之上，左边是惊涛骇浪，右边是万丈深渊。我时时刻刻都要提心吊胆，怕他知道我身份后家国义气涌上心头，与我老死不相往来，又怕他懵里懵懂间就被松山查清了身份秘密处决，做了个无处申冤的孤魂野鬼。
见到他，我怕他恨我。见不到他，我又怕他忘了我。
你怎么会懂？
他的眼睛里有我看不清的蒙蒙云雾，像是悲天悯人的一抹慈悲，又像是是我永远解不开参不透的血海深仇。我们之间隔着的不仅仅是重重汪洋，还有数不清的阴差阳错。
一边是如诗旖梦，一边是家国重任。
那时候我年纪小，少年得意、心高气傲，连这个世界都不放在眼里。我以为我可以在现实与梦想之间从容应对，游刃有余。可时至今日我才知道，我没自己想象的那么了不起，任何一样我都疲于应付。有的时候，我多希望我是中/国人——或者王耀是日/本人，我们之间没有种族差别，没有高低贵贱，又或者这个世界上没有战/争，我们之间没有家仇国恨，也没有血海深仇。
选择王耀就是背/叛我的祖/国，可选择国/家，我就要亲手杀了过去的我。
这个世界上是否有一种两全之法，能让我不负如来，亦不负卿？
他把那一截小小的桃枝用力的抱在胸前，眼睛瞪得大大的，茫然的盯着虚空中一个缥缈的点。那个瞬间阿潾几乎有个错觉，以为本田菊要哭了。
可他并没有。
良久良久，本田菊的唇角忽然缓缓扬起一个古怪的笑意，他歪着头，漆黑似浩瀚夜空的眸子里闪烁着澄澈天真的星光：「你说，要是那天王耀没把这枝花折下来，它现在是不是还好好的开着呢？」
阿潾不解其意，最后还是老老实实的回答到：「就算王先生没把它折下来，花期一过，花还是要谢的。」
本田菊点了点头，恍然大悟般的噢了一声，自言自语地看着桃枝，说：「那明年春来时，它是否还能再抽枝长叶，重新开出花来呢？」
阿潾被他的眼神吓得一愣，一时间竟不知道如何回覆是好。那是他第一次在本田菊的眼中见到这样凄惶苍凉的神色，藏着风雨欲来的重重阴霾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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王耀已经足足一周没有见过本田菊了。
他耐着性子弓着腰一株株的修剪院里的花草，天气逐渐的热了起来，王耀只穿一件宽松单衣，雪白的衫子衬得他面若冠玉，普普通通的一件衣服，偏偏他就能穿出一身的自在风流。
贺明蹲在旁边看着王耀，看了一会儿不耐烦了，一个鲤鱼打挺一跃而起，虎虎生风地打了一套拳，他年纪虽然小，打起拳来倒是有模有样，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。王耀抬脸看了他一眼，又摇了摇头，很无可奈何地笑了。
「你心情倒还挺好。」
「不然我要如何？」王耀回过身去继续修剪一株长歪了的海棠，打磨锋利的剪刀一用力，一枝开的正好的花便噗地摔落在青石地板上。他漫不经心的说，「上他家去找他？跪下来负荆请罪，说本田大人我错了请你原谅我？」
「你根本就不该和他说那些事情！他是个日/本人，他怎么可能懂？你就是故意在找架吵！」
贺明越说越气，一个抄手把那枝花捞了起来，以花为剑，在王耀身侧大开大落地舞了一套太极。王耀任他在身边翻腾跳跃，也不去理会，只专注地修剪好了那盆海棠，这才站起身拍了拍身上沾到的枝叶，紧接着冷不丁一伸手就把少年手中那枝花夺了过来，棉麻的袖口露出一段的皓白手腕轻翻，挽了个漂亮的剑花，动作迅猛又快捷，令人目不暇接。花枝转了个向，轻轻敲在少年的头顶上。
「中看不中用，就是个花架子。」
轻而易举就被夺去了手中『兵器』，十几岁的少年窘迫地红了脸，他很有点不服气的去和王耀犟嘴：「是呀，您样样都厉害，谁能和您比啊！可你那么了不起，不还是把本田菊给气走了，到时候我看你怎么收场！」
「别说了。」王耀收了笑，一拂袖把那枝海棠丢在了地上，转身进了屋，一边还嘱咐贺明，「把地给扫了。」
贺明气的要炸，却只能乖乖听话，扁着嘴不情不愿地走去墙角拿扫把。在转身的那个瞬间，他突然听见王耀轻轻说了一句话，那句话的尾音被拖得很长，像极了一声叹息。
「我曾经以为，就算都是日/本人，本田菊也是最不同的那个。」
贺明闻言一惊，猛然转回了头，却只看见了满院的凋零枝叶，王耀早就没了踪影。
T.B.C.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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